小说《山河权途》是知名作者“阿港先生”的作品之一,内容围绕主角陆秉文周振山展开。全文精彩片段:当理想主义者撞碎规则高墙,他选择用染血的图纸重写山河,现实向小说揭示一个小职员的仕途经历,985硕士的“染血蓝图” 中国式晋升的赤裸法则 政策与人性绞杀下的山河重塑
《山河权途陆秉文周振山完本小说免费阅读_小说完结版山河权途陆秉文周振山》精彩片段
南华县自然资源局大楼,矗立在县城略显陈旧的建筑群中,像一块簇新的界碑。
楼前广场上,一座刻满捐赠名录的“侨心碑”在夕阳下泛着微光,无声诉说着这座“全市最大侨乡”的特殊血脉。
街道两旁,斑驳的南洋风格骑楼与新建的玻璃幕墙大楼交错,空气里仿佛都飘荡着咸湿的海风与远方汇款单的气息。
五楼,局长办公室的门,厚重、深色、紧闭,隔绝出一个独立的小王国。
陆秉文站在门外,手里那份《南华镇历史文化街区保护与有机更新实施规划方案》沉甸甸的,不仅因为其厚度,更因其承载的分量。
南华镇老街,是这座侨乡县城的根脉与脸面。
青石板路、雕花窗棂、供奉着海外游子捐建神龛的古老宗祠…这里是无数侨胞魂牵梦绕的“乡愁”载体,更是县里对外展示“侨乡文化”、争取上级政策倾斜的金字招牌。
然而,岁月侵蚀、设施落后、居民外迁,让这片瑰宝日渐衰败。
省、市主要领导去年视察时,看到老街的破败景象当场震怒,拍板将其列为年度“一号重点工程”,做出“保护优先、有机更新、留住乡愁、服务侨胞,打造全省样板”的硬性批示。
谁能把这个标杆项目漂漂亮亮地立起来,谁就是领导眼中“能扛硬活、善打硬仗”的干将。
反之,搞砸了,那就是政治事故。
作为规划管理股股长,陆秉文深知此案的分量。
三个月,七易其稿,他几乎住在了办公室和现场,查阅侨史档案、测绘历史建筑、走访侨眷代表,力求在保护与发展的钢丝上找到最优解。
方案凝聚了他的专业理想和对这片土地的责任感。
此刻,这叠纸在他掌心微微发烫,像是捧着一块灼热的烙铁,“叮铃铃”,陆秉文看了一眼手机是自己的父亲陆建国,“你小子晚上下班和我到局长家里坐一下,记住不要耍你那书生性子。”
南华县城东,一片不起眼的九十年代老旧小区深处,藏着一栋独门独院的二层小楼。
院墙高筑,铁门紧闭,只在门缝里泄出几缕暖黄的灯光和若有似无的檀香气味。
这里,是县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局长周振山的家。
暮色沉沉。
陆秉文跟在父亲陆建国身后,手里提着一个沉甸甸的深色布袋,脚步有些滞涩。
袋子里,是一瓶父亲珍藏了三十年、平时碰都舍不得碰的茅台,底下垫着厚厚一层信封以及西条和天下。
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,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燥热和屈辱。
他是省城顶尖大学城乡规划专业的硕士,两年前作为市里“高层次人才引进计划”的佼佼者,意气风发地回到家乡南华县。
名校光环、专业能力、建设桑梓的热情,让他一入职规划管理股就备受瞩目。
仅仅两年,凭借几个扎实的专项规划和关键时刻的专业意见,他被破格提拔为规划股股长,成为局里最年轻的业务骨干。
他曾以为,专业和努力是这片“山河”上最硬的通行证。
首到他接手了南华镇老街改造这块烫手山芋,老街,是这座“全市最大侨乡”的根脉与脸面,青石板、雕花窗、侨捐宗祠…更是省、市主要领导亲自拍板、限期完成的“一号政治工程”。
压力如山。
他熬了无数通宵,查阅侨史档案,运用专业软件进行GIS分析和风貌评估,七易其稿,才拿出这份《南华镇历史文化街区保护与有机更新实施规划方案》。
他满心以为,专业和心血能赢得认可。
然而方案递上去一周,石沉大海。
今天下午,父亲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周局长“喜欢晚上在家看文件”,死活拉着他来“走动走动”。
陆秉文本能地抗拒,他厌恶这种蝇营狗苟,更坚信自己的方案足以说明一切。
但父亲那句“你是人才引进,有本事,可这南华的水有多深你知道吗?
不拜码头,你的本事能施展几成?”
像根刺,扎破了他那点清高的气泡。
更让陆秉文难堪的是,父亲为了这次拜访,动用了压箱底的人情——找到了他的生意伙伴,也是周振山中学同窗的王涛做引荐。
王涛在县里做些建材生意,人脉颇广,据说早年与周振山关系不错。
“记住,少说话,多听周局教诲。
王伯在里面等着呢。”
陆建国压低声音,脸上混杂着紧张和一种底层小人物试图攀附权力的卑微期待。
他深吸一口气,按响了门铃。
门开了,一股混合着沉静木香(奇楠沉香)和书籍纸张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。
开门的周妻身后,站着笑容可掬的王伯。
“建国,秉文,快进来!
老周刚开完电话会。”
初看之下,客厅陈设颇为简单,甚至有些“老干部风”。
米色布艺沙发,老式的木质茶几,一台尺寸普通的液晶电视。
墙上挂着几幅装裱普通的字画。
角落里摆着几盆常见的绿植。
然而,陆秉文敏锐的规划师眼光,还是捕捉到了一些不动声色的细节:沙发坐下的支撑感和皮革触感绝非寻常;木地板光泽温润内敛,纹路细腻;空气中那缕沉静昂贵的奇楠香;以及靠墙大书柜中,那一格整齐码放的、没有华丽外盒的深褐色陶瓷酒瓶——它们安静地立在那里,如同沉默的权力注脚。
周振山穿着半旧的藏青色夹克衫,正坐在榆木茶台主位上,面前摊着几份文件。
看到王伯领着人进来,他放下手中的笔,脸上露出一丝略显疲惫但还算温和的笑容:“老王来了。”
目光扫过陆家父子,微微颔首,“老陆,小陆。”
王伯熟络地招呼大家坐下:“老周,刚忙完?
建国和秉文过来,想跟你汇报汇报工作,顺便…看看你。”
他自然地充当着开场白的角色。
陆建国连忙拉着儿子坐下,屁股只敢挨着半边沙发。
几句寒暄后,在王伯眼神的示意下,陆建国将那个深色布袋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台一角不起眼的位置,脸上堆满谦卑的笑容:“周局,王哥,实在不好意思,这么晚还来打扰您工作。
秉文这孩子,刚当上股长,又接了老街改造这么重的担子,我们这做家长的,心里是既感激又担心…怕他年轻不懂事,辜负了您的信任…家里…家里正好有这么瓶老酒,放了有些年头了…我们也不懂欣赏…请您…请您一定收下,就当…就当是我们一点心意,盼您多指点他…” 他话说得磕磕绊绊,额角渗着细汗。
周振山目光落在布袋上,没有立刻表态。
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,才慢悠悠开口,嘴角挂着那抹标志性的、似笑非笑的弧度:“老陆,老王,你们太客气了。
心意我领了。
不过现在纪律要求严,这些东西…不太合适啊。”
他语气平淡,听不出是推辞还是试探。
王伯立刻笑着打圆场:“哎呀老周,看你说的!
这算什么?
老同学老朋友之间,一点家乡土产,叙叙旧,人之常情嘛!
再说,建国也是一片心,为了孩子的前程。
秉文这孩子是人才,你多提点几句,比什么都强!”
他巧妙地将“酒”模糊为“家乡土产”,把“送礼”包装成“叙旧情”和“盼提点”。
周振山不置可否地“唔”了一声,目光转向一首沉默的陆秉文。
“小陆啊,”他声音在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,“老街这项目,省里挂号、市里盯着,是‘一号工程’,更是政治任务!
你是高材生,专业能力局里是认可的。
但光有专业不够,更要有…悟性。”
他刻意停顿,眼神变得深邃,“要懂得领会意图,把握核心。
上面要的是又快又好又稳的样板工程!
年底必须拿出初步成果给市领导看!
时间不等人!
那些细枝末节的保护方案,该简化的要简化,该提速的要提速!
效率!
懂不懂?
上面满意,才是硬道理!”
他一边说着,一边用指尖,隔着布袋布料,精准地、轻轻地敲了敲那个飞天标签的位置,动作随意却带着无形的压力。
“方案我看了,想法是有的。
但关键要懂得落地,懂得抓住核心矛盾。
记住,时间节点、上级观感,这就是最大的政治!
怎么把技术问题转化为政治亮点,你这股长,得好好琢磨,长点…悟性。”
陆秉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。
周振山避而不谈方案的具体内容,只强调“效率”和“上面满意”,还敲打他缺乏“悟性”。
那瓶被父亲小心翼翼捧出的茅台,在他指尖的轻敲下,显得如此廉价和不合时宜。
“周局说得对,秉文啊,要多学习!”
王伯赶紧附和,又看向周振山,带着恳切的笑意,“老周,你看…孩子的前程,还有这老街项目,都指着你把方向呢。
这点家乡的心意,你就别推辞了,给孩子个安心,也是给建国和我个面子?”
周振山沉默了几秒钟,目光在陆建国卑微的笑脸、王伯恳切的眼神和那袋酒上逡巡了一圈。
终于,他微微向后靠向椅背,脸上露出一丝仿佛是“勉为其难”的表情,语气也缓和了些:“老王啊,你这张嘴…还是这么能说。
好吧,既然是老同学老朋友的心意,再推辞,倒显得我不近人情了。
建国,东西…放那儿吧。
秉文,”他再次看向陆秉文,目光带着审视和一丝警告,“好好干,别辜负了组织的信任,还有…你父亲和老王这份心。”
“是,谢谢周局!
谢谢周局!”
陆建国如蒙大赦,连声道谢,脸上是卸下千斤重担的轻松,甚至带着一丝“事成”的喜悦。
陆秉文却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。
周振山这番做派——先假意推辞,再用“纪律”敲打,最后在“人情”和“面子”的包裹下“勉为其难”地收下,整个过程充满了虚伪的表演和居高临下的施舍感。
书柜里那些沉默的深褐色酒瓶,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眼前这出戏码。
父亲和王伯那如释重负的笑容,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。
就在这时,周振山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。
他瞥了一眼屏幕,脸色瞬间变得郑重,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他拿起手机,对王伯和陆家父子做了个“稍等”的手势,快步走向通往里间的走廊。
虽然周振山刻意压低了声音,但安静的客厅里,还是隐约传来他接电话时截然不同的语气,充满了近乎谄媚的热情和恭敬:“哎哟!
王处!
您好您好!
…在家…刚看了点文件…您指示!
…老街方案?
正在反复研读!
完全吃透了市长上次视察时的核心指示精神!
保证又好又快,年底绝对让领导看到焕然一新的效果!
…是是是!
突出政治性、示范性!
…您太关心我们基层了!
…啊?
市长明天上午有空听个简要汇报?
太好了!
我马上准备!
…好好好!
您放心!
…对了,王秘书,我这儿…刚得了点不错的茶叶,我派司机寄了一点过去,改天您有空,一定下来指导指导,也给我们基层工作多提宝贵意见啊!
…”那刻意压低却依然清晰可闻的、热情到近乎卑微的声音,在温暖、沉静、弥漫着昂贵木香却令人窒息的客厅里回荡,电话那头,陆秉文知道是市政府办秘书长,看着周振山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,又看看茶台上那个被“勉为其难”收下的茅台布袋,再看看书柜里那些无声的深褐色酒瓶,最后是父亲和王伯那带着“成功”意味的笑脸——一股巨大的荒诞感和冰冷的寒意瞬间淹没了他。
他猛地站起身,声音有些干涩:“爸,王伯,局里…还有点事,我们先走吧,不打扰周局了。”
陆建国和王伯有些错愕,但看陆秉文脸色不对,也只好跟着起身告辞。
周妻客气地将他们送到门口。
秋夜的冷风扑面而来。
陆秉文站在昏暗的路灯下,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和手中那个己经空了的布袋,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:他引以为傲的名校文凭、专业能力、人才引进的光环,在这南华县深不可测的宦海里,在那扇需要靠生意伙伴的老同学才能叩开的、看似普通却内藏玄机的家门之后,渺小得像一粒尘埃。
那瓶承载着父辈卑微期望的三十年陈酿,连同父亲苦心经营的人情关系,不过是在这权力深潭边缘投下的一颗小石子,连涟漪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。
而它被“勉为其难”收下的方式,连同那通谄媚的电话,构成了一幅赤裸裸的权力生态图景。
周振山关于“悟性”、“效率”和“上面满意”的敲打,王秘书电话里那刻意压低的谄媚笑声,王伯圆滑世故的“人情”,父亲卑微的“成功”笑容…像冰冷的颜料,泼洒在他眼前。
真正的《山河图》,此刻才在他眼前,缓缓展开了它晦暗而沉重的第一页。
这“门”,叩开了,但门后的世界,比他想象的更加冰冷和令人作呕。